《1》
你们夏天都在做什么?
福州的夏天,跟呆在大蒸笼里似的,人是恨不得24小时都呆在房间里,喝茶,做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。
或者,泡在泳池里,做一条自由自在的美人鱼。
酷暑季,对村姑陈来说,无论是喝茶还是游泳,都是很幸福的一件事。
尤其,穿着宽大的麻袍子,不必像上班时候那样拘着,歪坐在窗边喝茶,把手机扔到抽屉里。再随便翻一翻新买的书。
窗外,突然就狂风大作,天气阴沉,又突然,就暴雨如注。
再突然,就雨过天晴,蓝天白云,绿草如茵。
这一切的天气变化,是不是很像人生?
永远充满了未知,永远充满了变数,永远充满了惊喜。
也像储存白茶,它在暗黑的纸箱里沉睡,你永远不知道,这款茶明天,将会变化出什么样的新味道来?
一切都是那样值得期待。
《2》
春茶季的时候在山上,采茶青,拍照。
帮S师嫂整理茶青,偶然,拍到了一些茶农采茶时,不小心带下来的老叶片。
这些老叶片,它们生在嫩芽叶的底端,芽叶连枝,浑然一体。
茶农采茶青时,为了赶速度,采得极快,几乎是一秒一枝芽叶——眼睛瞄准了一枝,眼到手到,伸过去便摘下来。
这一拉一拔的功夫,根部的叶片若是较老,也会被带下来,与芽叶一起,扔进竹筐里。
到了茶厂里,摊晾时,由于要及时摊晾,赶时间,万一天气热,茶摊得不及时,就容易渥堆发酵,损耗茶香和部分内质。
故而,也不会一枝一丫地挑选,去掉这些老叶片。
它们便被暂时保留了下来。
等到茶青被萎凋之后,这些老叶片,会在挑捡的环节,被老阿姨们挑捡出来,成为淘汰品,扔到另一个箱子里去。
当然,老阿姨们有时候手过快,拔茶的时候也会有一两片老叶片,成为漏网之鱼,混进精茶的筐子里,随着挑出来的精茶一起,被烘干,被装箱,陈化。
等到精品茶千里迢迢来到列位看官茶桌上的时候,它们偶尔也会冒个头,出现在你的盖碗里,被冲泡,释放出自己独有的养分。
《3》
在散白茶中,老叶片,没有什么大用处。
只是大批白马里那一两只不合群的黑马罢了。
而如果这批散白茶,被压了饼,那么,身为漏网之鱼的这些老叶子,它们的身份和作用,可就截然不同了——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,成为卧底,成为识别白茶饼是否做的表面依据之一。
一下子就从毫不起眼的小角色,变成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。
这命运的起伏,可不是一般的大。
老叶片,混在散白茶中的时候,它是绿色的,油亮的绿。
当压成饼之后,它的颜色就改变了,压饼时的受的热,把它的颜色变成了豆绿色——黄多绿少的那种色调。
有点像夜里反光的那种黄布条。
这种豆绿色,有别于白茶饼的竹青色和橄榄绿色,在茶饼表面,显得特别扎眼,特别醒目。
就像一块抹茶绿的蛋糕上,点缀着几颗黄樱桃。
想让人看不见,都难。
而做旧老白茶饼,却没有这种鲜明的、由老叶片变成的黄叶片。
做旧饼,有的是渥堆做旧的,有的是大火烘烤的,或者是两种兼有的,但无论哪一种做旧,都会令茶叶遭受不同程度的高温,且是茶叶整体遭受高温——包含老叶片在内。
当它们整体做旧之后,所有茶叶的颜色,都往砖红色、赭石色、黑褐色、咖啡色去靠,去接近,嫩叶子和老叶片,都变成了一个色,不再能清晰准确地单凭颜色,区分出嫩叶片和老叶片。
故而,凭借有没有老叶片,有没有黄叶片,是可以从一定程度上,区分做旧白茶饼和非做旧白茶饼的。
《4》
那么,是不是只有春白茶饼里,才会有黄叶片,而秋白茶饼里是没有黄叶片的呢?
非也,非也。
秋白茶饼里,也是有黄叶片的。
压饼后出现的黄叶片,它的前身,是白茶茶青里夹杂的零星的老叶片。
春白茶采摘时,采茶快了,会夹带着老叶片被一同采摘下来。
过了夏,入了秋,秋白茶开始采摘了。
采秋白茶时,跟春白茶一样,在采快了的时候,一顺手,便会偶尔带下来一片老叶片。
这些老叶片,同样会随着大部队一起萎凋,一起挑捡,并被挑出来放进废弃叶片筐里。
它一样会在挑捡的时候,被手快的挑茶阿姨,带一片两片进入精茶的筐子里,与精制茶一起萎凋,成为精制茶的一分子——那两只离群的羊。
所以,当我们把秋白茶压饼,这些带有漏网之老叶片的秋白茶,一样会在饼面上,显现出黄叶片来。
通过观察春白茶饼和秋白茶饼,我们便会得到答案:春茶饼和秋茶饼,只要是正常萎凋,正常压的饼,饼面上和饼内部,都会偶有黄叶片出现。
黄叶片,从此成为春白茶饼和秋白茶饼的“护身符”。
成为它们身份清白,非做旧白茶饼的明证。
《5》
当然,仅凭黄叶片,就断定一块白茶饼是不是做旧老白茶饼,也会稍微武断一些。
毕竟,做旧白茶饼的技术,也在更新换代,也在升级。
曾经,单单看黄叶片的有无,是可以断定一块饼的身份的。
甚至,还可以凭黄叶片的质地和颜色新旧程度,大致断定一块饼的年份。
现在的做旧技术,大家可以新旧拼配,可以存一年再压,然后改年份,可以春秋拼配,花样繁多之余,辨别起来,难度便加大了。
SO,现阶段,要真正的认定一块饼是不是做旧老白茶饼,除了看黄叶片,还要辅助参考其它方面的因素,比如看梗的柔韧程度,看叶片的新旧程度,闻茶饼的气味。
以及,最终定板的,最重要的辨别指标——冲泡,鉴别茶汤。
是骡子是马,拉出来溜溜。
是不是做旧老白茶饼,泡了喝,闻香,尝汤,便清楚了。
香气如果不多变,如果有杂味有异味有霉味;汤水里如果没有落水香,如果汤感单薄清稀,内质不足,那就算表面有黄叶片,也确定是做旧老白茶无疑。
就算曾经工艺不好,但年份真实,存个三五年,喝起来汤水也会比做旧的老白茶,来得醇厚一些。
人家虽然学历不高,但胜在资历够老,比起不学无术招摇撞骗的裘千仞,还是要强一点的。
《6》
城市里是热的。
太姥山,也迎来一年一度的暑季。
当然,山上再热,比我们城里,仍是凉爽的。
S师傅正在压饼。趁着天气热,而台风还没来,空气较干,茶饼干得快,快快把一些饼,都压出来。
热汽蒸腾里,雾气笼罩里,这个辛勤的茶农,正在跟那些茶叶奋战着。
做上好的散茶,再压一些上好的饼茶,对S师傅来说,方才是人生的圆满。
吹着空调喝一杯今年的一级白牡丹,在那花香袅袅里,遥想太姥山的万种风情。
漫山遍野的栀子开了又谢了。
春季新发的竹子长高了,几乎要成林。
夏夜,月华初升的时候,清辉洒落在林间茶园子里,此情此景,心间只浮起张君宝失意于郭襄,独自上武山山开创武当一派那一章节的回目——“武当山顶松柏长”。
一个人,是要多思念一个人,才会风露立中宵,清辉玉臂寒?
我不知道。
但我思念那些再也无法喝到的老白茶时,心情如是。
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